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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 珍(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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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珍可算是聽明白了。

一直以來,那個掛著一成不變的微笑,帶著她做一次一次孕期檢查的醫生,實際上,不過是個瘋狂的實驗派科學家罷了。

可還有一件事情,她始終搞不明白——

“那麽,張建偉,你告訴我,現在我的肚子裏的……是什麽?”

她顫動著瞳孔,一字一句地問。

張建偉粲然一笑,“是珍珠。”

“‘珍珠’?”

“是的。珍珠。”他說,“哦,我是不是沒有告訴你?大概是我忘了吧……那我現在同你說也來得及——我和那個李醫生計劃通過藥物和實驗改變你身體內部的分泌方式,從而在你的肚子裏養殖一顆巨大的珍珠,之後,再將它取出來。”

她竟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
良久之後,她才能勉強喃喃吐出一句意義不明的“……原來如此。”

——原來如此,一直以來,她自以為吃的安胎藥,不過是用於讓她改變每三個月一排珠的體質的毒/藥,只是為了她能孕育出更大的珍珠罷了。

——原來如此,一直以來,她以為她帶著初為人母的歡欣參與的,是一項項為了胎兒健康而進行的檢查,其實,也不過是為了更好地觀察珍珠是否在她體內好好“生長”的借口罷了。

“……然後呢?”可她還是不死心地問道。

她想知道故事的最後,那個“怪物”,究竟會有著什麽樣的命運。

“……然後啊?然後呢,我本來真的不想這麽早告訴你的,阿珍。”張建偉熟稔地喊起她的名字,如六年間每一個溫馨的夜晚一樣,“至少得十個月後吧?讓你多享受幾天做母親的日子的。可是,不巧的是,阿珍,我生意做賠了。我這次出差,求爺爺拜奶奶,跟個孫子似的,也沒什麽卵用。現在,我欠了一屁股債。我需要錢,我需要很多很多錢去填補我那個天大的窟窿,如果我弄不到錢的話,那個黑社會的會找人砍死我的!……阿珍,我的愛,我相信,你也不忍心看我就這樣暴屍街頭吧?”

最後,他說:“阿珍,阿珍,你給我,好不好?”

“噗”的一聲,手術刀已然隨著他落下的話音,猝不及防地徹底埋入了她的肚皮中。

她已經喊不出任何聲音來了。

張建偉的手很冷靜。他的刀仿佛和他的手合二為一,行雲流水般刺破了阿珍的皮膚。刀刃微微用力下壓,便割裂了那層薄薄的油膩脂肪。他幾乎是一氣呵成地就將她的肚子給剖開了——

血,流了一地。

他想,她看起來那麽瘦,可是,她的血可真多啊。

並不大的房間裏,充盈著厚重的血腥味。光潔的地板上厚厚的一層,皆是阿珍粘稠的鮮血。

阿珍的皮膚白,洞開在她腹部的那個紅色的口子,像是從雪地裏平白生出的一朵美麗的、妖冶的罌粟花,搖曳生姿。

她快喘不過氣來了。

她知道,她要死了。

到頭來,人又如何?妖又如何?最後都擺脫不了失血過多死亡的歸宿。

想來也是可憐。

可她在死前,還想看一眼這個曾被她深深愛過的男人——

和預想的不一樣,張建偉的臉上沒有得償所願後的驚喜;有的,卻是五雷轟頂一般的震驚與不可思議——

“不可能!不可能——!!珍珠呢?!之前B超分明照出來你肚子裏有一顆很大的珍珠啊,珍珠呢!”他撕心裂肺地吼著,用力地抓住阿珍的肩膀,一刻不停地前後晃動著!

怪不得他,因為,張建偉看見,他費盡心思才剖開的女人的肚子裏,流淌著的,不過是大團大團滑膩糾纏的、腥臭的血液、腸子和臟器——甚至可以說,她腹內的一切,和任何一個人類,並無二致。

他不信邪,伸出手,透過森森肋骨,往她的身體內部用力地掏了掏,發出“咕嘰咕嘰”的攪動聲,卻只換來阿珍更加難忍的悶哼。

“你……你是不是把珍珠藏起來了?!”他不能接受這個結果。他嘶吼著,瞠目欲裂地質問著眼前早已只剩最後一口氣的女人——不,應該用他的話說,是只剩一口氣的,“怪物”。

她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落下。

“張建偉……”誰也不知道,阿珍是何時擺脫了鐵手銬的桎梏。張建偉只知道,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,她已經將她的手掌貼在了他的胸口上,像曾經無數次的那樣,溫柔地叫著他的名字。

“你要幹什……唔!”他忽然覺得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從胸口處襲來。在他還沒來得及低下頭一探究竟的時候,喉中已經沖上了一股難以言喻的血腥味,他根本來不及吞咽,那耀眼的紅已經染上了他的嘴唇。

阿珍的手,透過了他的皮肉,穿過了他的肋骨,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胸口。

她虛弱地一笑,手掌翻轉,用力,向後一拉,輕而易舉地離開了他的身體。

可她的手上,卻多了一樣東西——那是一顆,兀自活蹦亂跳的心臟。

張建偉一瞬不瞬地緊盯著那顆來自人類的心臟。那顆火紅色的臟器像是在做著最後的掙紮,依舊如它曾窩藏於人類偽善的皮囊下時一般,茍延殘喘地“撲通”、“撲通”膨脹、收縮著。

——那是他的心臟。

如今,卻被她如一件不稱手的道具一般,隨意地丟在了布滿了她鮮血的地上。

“啪”。

那顆拳頭般大小的臟器在濕滑的地板上“咕嚕嚕”轉了幾圈,終於,停止了跳動。

死透了。

他的胸口洞開了一朵花,濃稠腥臭的血液不斷從花心中汩汩往外湧出。不過一會兒的時間,他渾身上下,都被血液浸透了——只是,誰又能分得清,那裏是人類的血?哪裏,又是怪物的血呢?

她那一雙濕漉漉的、血淋淋的手掌緩緩地捧住他逐漸冰冷的臉頰,親熱地覆上了自己的嘴唇,找到了最熟悉的位置。

唇齒親昵的相交間,有人細細低語如情話。

……

“珍珠的意義,是珍惜、珍重、珍愛、珍視。”

……

“可你……一個也沒有。”

……

“你看,從始至終,你不過是看中我身體裏的珍珠,可我也只看中你身體裏的這顆心。”

……

“如今,我們各取所需,互不相欠了。”

……

“小夏——小夏——”

聽到媽媽在客廳裏的呼喊聲,騫夏連忙手忙腳亂地拖出自己的那只行李箱,急急地朝著媽媽回話道,“我我我……我馬上就出來了!”

“快點啊,小夏。”騫夏的媽媽不斷催促著,“飛機可不等人。”

“誒好的!”騫夏急忙答應著,使出了吃奶的力氣,才將她那個碩大的行李箱拖到了客廳。

此時,客廳裏的電視上,正播放著時事新聞,騫夏路過的時候,不經意瞟到了一眼——

“……本臺/獨家報導,據悉,我市著名的國際鮑魚珍珠商、慈善家張建偉先生於今早(6日)被發現暴斃於家中,死因尚不明確。警察已經將其住家封鎖,據說屋內傳出惡臭。據知情人士透露,張建偉先生的死狀非常慘烈,心臟處被挖空,現場卻尋不見張建偉先生被挖去的心臟。經調查,張建偉先生之前曾向某在港企業欠下一筆巨額債款,初步懷疑,張建偉先生的枉死,是商業上的惡意競爭所導致的謀殺。截止記者發布消息前,張建偉先生的妻子和家人目前仍下落不明。下面請聽進一步報導……”

聽著電視裏聞風喪膽的社會新聞,騫夏呆立在原地,不住覺得雞皮疙瘩都爬了一身。

“真是的……還在看電視!”媽媽走過來,拿起遙控器,“啪嗒”一聲將屏幕熄滅了,“騫夏,你再不走我和你爸爸去走了哦?”

聽出了媽媽語氣中的威脅,騫夏自然不敢怠慢,連忙抓上自己的背包,一手提著行李箱,一步都不敢落地跟在媽媽的身後,走進了電梯。

“不過媽媽,那個富商是被誰害死的吧?心臟直接挖出來,嘖嘖嘖,也太慘了吧……”

“誰知道呢?剛剛電視裏也說了嘛,大概是仇家尋上門來了吧?”

“是這樣的嗎……”

————

是這樣的嗎?

當然不是啦。

不好意思,故事到這裏,還沒有結束。

我們似乎還漏掉了一個小細節。是什麽呢?唔,讓我好好想想……

啊,想起來了!

對了,就是在阿珍挖出張建偉的心臟的那天,在那棟封閉的別墅裏,還出現了第三個人……不對,準確地來說,應該是一人一貓。

……

阿珍眼前的景象已然模糊了,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。

在模糊的視野中,她隱隱約約地看到了一個紅色的身影……

她哭出了聲。

“尊……尊上……謝……謝謝……”

之後,她便永遠地閉上了眼睛。

那個一身紅衣的青年男子看了眼前的兩具死屍,無不惋惜地嘆了口氣。

“唉,珠蟞魚,你可真是傻。其實,你不給我你腹內那顆巨大的珍珠,我也會幫你的嘛。……看來,你的男人還是動手了啊。唉,到底是收了你的禮的,你拜托我來給你收屍就算了嘛,還要和這男人的心埋在一起,真是死性不改……”

那聲音太縹緲了,不沾情緒的波動。

無端起風,那人,那貓,再也不見。

————

“澧水出焉,東流註於餘澤,其中多珠蟞魚,其狀如肺而四目,六足有珠,其味酸甘,食之無癘。”

——《山海經·卷四·東山經》

作者有話要說:

大咪:等等??原來我不是主角???!

總之,這個故事告訴我們,不要愛上鳳凰男!(並沒有)

榜單趕完啦,下周見啦~

下周又是一個新的故事啦。

嫁河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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